“在勞力上勞心”，讓兒童的雙手和大腦共同勞動

近年來，全國各地各校掀起了開展勞動教育的熱潮，但也存在對勞動教育認識不足等問題。我國教育家陶行知先生高度重視勞動教育，他的觀點對我們開展好勞動教育仍具有較強的現(xiàn)實意義。

第一，樹立正確的勞動教育觀。現(xiàn)今，相當一部分家長和教師仍對勞動教育存在一定的誤解和偏見。在家庭里，家長教育孩子時常用的一句話就是“現(xiàn)在不好好學習將來只能去掃大街”；有時教師懲罰犯錯兒童，就讓兒童去為班級勞動——掃地、擦桌子、搬桌椅等。漸漸地，在這種錯誤的勞動教育觀念和氛圍引導下，兒童就會對勞動產生抵觸心理，勞動教育也就無從談起。教育者首先需要明確的一點是，勞動教育絕不是懲罰兒童的手段，而是鍛煉兒童自立能力的重要途徑。陶行知有一首流傳甚廣的《自立立人歌》，其中第一段就是：“滴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飯，自己的事自己干，靠人、靠天、靠祖上，不算是好漢！”一個自立的“好漢”必須自己的事情自己干。而在現(xiàn)代家庭教育中，許多家長將兒童該做的家務勞動大包大攬，只要求兒童學習好、成績高。長此以往，兒童也就漸漸養(yǎng)成了不勞動的習慣，自理自立能力也越來越弱。殊不知，書本上的學習倒不如通過動手勞動學習來得更快更實在。陶行知有一首勸兒童動手的歌謠——《一雙手》：“天給我手必有用，精神全在‘做’字上。攀上知識最高峰，探取地下萬寶藏，鏟除人間的不平，創(chuàng)造個世界像天堂兒模樣。這些事沒有完成，決不可把手兒放?！边@首歌謠告訴我們，對于兒童的培養(yǎng)要手腦并重，培養(yǎng)兒童在動手“做”的勞動過程中攀登知識的高峰、改造未來的世界，將動手勞動視為獲取知識的重要途徑。

第二，認識到勞動教育對促進兒童全面發(fā)展的現(xiàn)實意義。哈佛大學的學者曾做過一項調查研究，得出一個結論：愛干家務的孩子和不愛干家務的孩子，成年之后的就業(yè)率比例為15∶1，犯罪率的比例是1∶10。這是因為勞動教育對于兒童的身體健康、動作技能、認知能力、社會性發(fā)展等都具有很大的現(xiàn)實意義。首先，通過一定量的體力勞動，兒童體魄得到鍛煉，為其他方面的發(fā)展打下良好基礎。其次，不管是運用大肌肉、發(fā)展大動作的勞動項目——搬桌椅、推車子，還是運用小肌肉的精細勞動項目——穿針引線縫補衣物、擇菜插花等，都會在很大程度上鍛煉兒童的動作技能，所謂“心靈手巧”就是通過動手勞動實現(xiàn)心的“靈巧”的。再者，兒童在勞動中必然會接觸到各項事物，以促進他們認知的發(fā)展，如兒童去超市買菜，必然要學會區(qū)分韭菜和蒜苗，名字怎么寫，消費多少錢等。植物鑒別、文字學習、口頭計算等都在潛移默化中實現(xiàn)了。最后，兒童在參與家庭勞動或社會勞動的過程中勢必要與人溝通、交流、合作，促進兒童的社會性發(fā)展，讓他們不僅知道交流與合作的重要性、有哪些路徑，而且還能領悟與他人同甘共苦、共擔責任的必要性。

第三，勞動教育對于培養(yǎng)和發(fā)展兒童的創(chuàng)造性思維具有極大的價值。兒童創(chuàng)造性思維的培養(yǎng)不僅是勞動教育能夠實現(xiàn)的效果之一，更是兒童對勞動感興趣、主動勞動、持續(xù)勞動的關鍵因素。為什么這么說？原因就在于兒童學習和發(fā)展最大的內驅力是兒童自身對外界事物的興趣、好奇及其對個人需要的滿足。在勞動學習過程中，解放手腳后的兒童可以根據(jù)自己的興趣點和能力所長選擇適合的勞動內容，自由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創(chuàng)造性使用身邊的工具探索周圍的世界，甚至可以不按既定的步驟創(chuàng)造性、高效率地完成勞動任務。同時，在勞動過程中，兒童必定會遇到一些意料不到的大大小小的問題。如何分析并解決問題？兒童的創(chuàng)造性思維鍛煉就自然發(fā)生了。此外，在取得相應的勞動成果時，如種完一棵樹、摘滿一筐果實、完成一個作品設計方案時，兒童的自我價值也得到了實現(xiàn)，兒童會因此獲得充足的個人成就感和自豪感。因此，勞動教育中創(chuàng)造性思維的培養(yǎng)可以更好地滿足兒童的興趣與需要，使兒童的高階思維、想象力、創(chuàng)造力等得到充分的發(fā)展與提升。

第四，勞動教育要堅持讓兒童“在勞力上勞心”。“在勞力上勞心”與陶行知“教學做合一”的觀點一脈相承，就是“怎樣做，就怎樣學；怎樣學，就怎樣教。所有的問題，都是從生活中發(fā)生出來的”。勞動教育的主題要從兒童實際生活中選取，不能脫離兒童的生活。在勞動教育的實施中，也要讓兒童的雙手和大腦共同勞動，將書本知識活學活“用”起來。書本不是只在課堂上使用的工具，而是生活中也可以使用的工具，書本上的知識大都取材于生活、來源于生活。比如，在小學五年級語文課本中有一篇《桂花雨》的課文，就是取材于作者小時候幫大人一起搖落桂花、收集桂花、晾曬桂花、儲存桂花、做桂花糕的勞動經(jīng)歷。如果學習這篇文章的學生正好居住在有桂花樹的地區(qū)，教師在講授這篇課文的時候就可以帶領學生真正體會一下收集桂花的勞動過程，讓學生更能理解和領會作者寫這篇文章的感受，這就是在勞力上勞心——心隨身動。“書”是從生活實踐中得來的，陶行知認為，如果有一天一切教科書都沒有了，那么無書可讀的人也可以自己出去游歷、去做實驗、去做農活，那就會“少幾個吃飯不做事的書呆子，多幾個生產者、建設者、創(chuàng)造者、發(fā)明者”。兒童在“做”中手腦并用，在勞力上勞心，身心才能得到全面的發(fā)展。因此“真正之做只是在勞力上勞心，用心以制力。這樣做的人要用心思去指揮力量，使能輕重得宜，以明對象變化的道理”。比如對兒童進行物品收納的勞動教育時，可以引導兒童思考如何通過科學合理的物品分類或設計實用的收納裝備來提高物品收納的效率，這就是“用心以制力”?？傊霸趧诹ι蟿谛摹本褪且獔猿謩趧訉嵺`與理論（知識）相結合，動手勞動與動心思考相結合，而不是單純的盲目勞動或脫離勞動空想辦法。

第五，培養(yǎng)兒童的創(chuàng)造性思維需要教師創(chuàng)造性的勞動。勞動教育教師的勞動不同于普通勞動工作者的勞動，這是因為教師的勞動對象是活生生的人，教師的勞動成果是人的學習和發(fā)展，而不是單純干完一項勞動任務。因此，比起面向確定對象和指向確定成果的普通勞動，勞動教育教師的勞動要復雜得多，勞動教育的實施需要教師更多創(chuàng)造性的勞動。首先，兒童的勞動學習是生活化、經(jīng)驗化的學習，而不是概念化、知識化的學習。教師開展勞動教育的主要任務不是向兒童傳授現(xiàn)成知識，而是通過選取和把握生活中的勞動教育主題，通過巧妙的教學設計，讓兒童手腦并用地在生活中學習、在經(jīng)驗中學習，通過真實的勞動過程掌握勞動的技能和經(jīng)驗，并培養(yǎng)和發(fā)展其思維。這對教師來說，無疑是一種高度創(chuàng)造性的勞動。其次，勞動教育不同于其他學科教學。在其他學科教學中，教師可以較好地把控教學進度和預知教學成果，而勞動教育在實施過程中具有更多的不可控性和不可預見性，兒童在實際勞動過程中會出現(xiàn)各種各樣問題。各種不確定性考驗著教師的教育智慧，需要教師通過自己創(chuàng)造性的智慧勞動加以解決。因此，負責勞動教育的教師勞動需要創(chuàng)造性，而教師自身創(chuàng)造性的勞動也是對兒童創(chuàng)造性思維培養(yǎng)的引導和榜樣示范。

第六，勞動教育要求教師和兒童打成一片。“真正的教育確實應該幫助造就手腦都會用的人。我們需要的一種教育，是造就腦子指揮雙手、雙手鍛煉腦子的手腦健全的人?！碧招兄坏沁@么說的，而且是身體力行這么做的。1927年3月15日，在南京北郊勞山腳下的一片荒野上，陶行知創(chuàng)辦的南京試驗鄉(xiāng)村師范（即曉莊師范）開學，面對“沒有教室，沒有禮堂，藍天是我們的屋頂，大地便是我們的屋基”的現(xiàn)狀，陶行知整天頭戴草笠，腳穿草鞋，帶領師生一起參加建校勞動，身體力行“滴自己的汗，自己的事自己干”，被前去探望的吳似鴻誤以為他是“一個仁厚的農夫”。陶行知的勞動實踐告訴我們，開展勞動教育，教師不能站在一邊指手畫腳，而應該與兒童打成一片參與到兒童的勞動中去。首先，在與兒童共同勞動的過程中，教師以自身的榜樣作用實現(xiàn)培養(yǎng)兒童熱愛勞動以及勞動光榮的價值引領；其次，教師在參與勞動的過程中也能親身了解和體驗勞動課程設計的成功與不足，便于下一步改進教學設計；再者，在共同勞動過程中，教師以參與者的身份對兒童的勞動情況進行實時觀察，并在發(fā)現(xiàn)問題后，及時以合作伙伴的身份進行協(xié)助和引導，更容易為兒童所認同和接受。

（黃傳慧 北京聯(lián)合大學師范學院）

《人民教育》2023年第10期，原題為《讓兒童的雙手和大腦共同勞動——陶行知勞動教育觀點的時代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