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夏洛

■“推動青少年讀書”系列

當蜘蛛夏洛在網上寫下“王牌豬、了不起、光彩照人、謙卑”后，小豬威爾伯被做成熏肉的命運隨之改變。它對威爾伯說：“一只蜘蛛，一生只忙著捕捉和吃蒼蠅是毫無意義的，通過幫助你，也許可以提升一點兒我生命的價值。誰都知道，人活著該做一點兒有意義的事。”

親愛的老師，你，是誰的“夏洛”？做點兒什么，可以提升生命的價值呢？

答案很簡單，我們，是每一個學生的“夏洛”。引領他們愛上閱讀，便是最有意義的事。

為什么要閱讀

為什么要閱讀？只有搞清楚這個問題，并深刻體認，才能擁有帶領孩子持續(xù)閱讀的堅定動力。

我自己便有過漫長的認同過程——只知閱讀重要，不知為何重要，直到讀到蘇霍姆林斯基提出的“自動化閱讀能力”。

自動化閱讀能力，就是“在閱讀中，注意力不用停留在任何字詞上，你的眼睛掃過去，能夠快速地從一行文字中汲取意義形成畫面”。自動化閱讀能力，是小學階段最重要的能力。它的形成，有賴于海量閱讀，海量閱讀的關鍵期是小學三、四年級?？梢哉f，自動化閱讀能力能否形成，決定了孩子一生的學力水平。

說到閱讀，常常有孩子說，“因為作業(yè)做不完，所以沒有好好讀書”。其實，應該反過來說——“因為沒有好好讀書，所以作業(yè)做不完”。很多孩子做數學、科學題讀不懂題目，就是自動化閱讀能力沒有形成。正如蘇霍姆林斯基所說，讓學生變聰明的方法，不是補課，不是增加作業(yè)量，而是閱讀、閱讀、再閱讀。所以，閱讀的首要作用就是發(fā)展智力。

其次，故事是兒童理解世界最重要的方式。閱讀常常會讓孩子產生“自居作用”。他們會從童書中找到榜樣，汲取力量。從這個角度說，閱讀還能豐盈兒童的精神生活，幫助兒童樹立道德尺度。

明白了閱讀之于兒童的巨大意義——發(fā)展智力、滋養(yǎng)生命，我們就不會狹隘地將閱讀歸為語文學科，歸為語文教師的責任了。

如何指導孩子讀書

如何指導孩子讀書？

我個人覺得沒有固定的模式。如果有，那便是帶著孩子慢慢沉浸的過程。

對一個孩子來說，首先是被吸引，所以導讀很重要。其次是抽絲剝繭，幫助捋清思路。最后是聚焦細節(jié)，反復品讀，讓經典與當下的生命編織、交融，最終能讓經典印刻生命，讓生命應和經典。

比如《夏洛的網》，便可以“導讀—推進—主題探討”的方式，慢慢推進——

導讀課：激發(fā)興趣

拿到一本書，我們要引導孩子以最快的速度，對書有個大概的了解?？梢詮姆饷?、封二、封三、封底、作者譯者、主要內容、外媒評價中提取重要信息，確立對書的第一印象。

比方說，《夏洛的網》封二概述了夏洛織網救小豬的主要內容，封底顯示這本書位列美國最偉大的十部兒童文學之首，以及國內外媒體的好評。

比方說，我們可以補充介紹譯者任溶溶，告訴孩子，這是我國著名的兒童文學翻譯家，一生為孩子翻譯了《安徒生童話》等許多優(yōu)秀童書，翻譯此書時已是80歲高齡。

在此基礎上，通過試讀第一章弗恩從父親手上救下小豬，并配以電影《夏洛的網》開頭，就會很好地激發(fā)學生的閱讀興趣——這只小豬最后的命運究竟會是怎樣的呢？然后迫不及待看下去。

推進課：梳理內容

在導讀課的吸引下，孩子開始讀書。這期間的“推波助瀾”十分重要。

首先，要幫助孩子翻越障礙。比方說，復雜的人名對初讀譯作的孩子來說是個挑戰(zhàn)，所以，教師可以借助“人物表”幫助孩子弄清楚人物關系：弗恩一家、弗恩舅舅一家與谷倉里的動物，并確認本書主人公是小豬威爾伯與蜘蛛夏洛。

其次，是指導孩子概括主要內容，能說清本書主要寫的是蜘蛛織網救小豬的故事。

最后，是指導孩子們通過思維導圖等方式繪制情節(jié)發(fā)展圖：夏洛織了幾次網？每次寫了什么字？為什么能救下威爾伯？

主題探討：勾連生命

通讀全書，了解故事，這是閱讀的“初感受”。但光這樣是不夠的。閱讀最要緊的是讓故事與兒童的生命相互映照。所以，這是教師領讀的重點——讓童書與孩子當下的生命建立聯(lián)系。這就是主題探討。

首先，我們可以提問：這是一個關于什么的故事？孩子們會有很多答案。需要注意的是，這不像數學，沒有標準答案。我們要做的是追問“為什么”，鼓勵孩子說出自己的獨特感悟。接著，教師可以提取重要語段，引導孩子品讀討論——

第一個問題：如果沒有夏洛，威爾伯會怎么樣？

自從夏洛開始幫助它，威爾伯就盡力活得跟它的名聲相襯：夏洛的網說它是王牌豬，威爾伯就盡力讓自己看上去是只王牌豬；夏洛的網說它了不起，威爾伯就盡力讓自己看上去了不起；夏洛的網說它光彩照人，威爾伯就盡力讓自己看上去光彩照人……

孩子通常會脫口而出：沒有夏洛，威爾伯就會死。但反復品讀就會明白，比死更可怕的是沒有“成長”。自從夏洛開始幫助它，威爾伯每天都在竭盡全力，活得跟它的名聲“相襯”?！跋嘁r”是一種目標、一種努力、一種堅持。至此，孩子們才會明白，威爾伯最后能獲得大獎，是實至名歸，是“盡力”的結果。

第二個問題：如果沒有威爾伯，夏洛會怎么樣？

你一直是我的朋友，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我為你結網，因為我喜歡你。再說，生命到底是什么??？我們出生，我們活上一陣子，我們死去。一只蜘蛛，一生只忙著捕捉和吃蒼蠅是毫無意義的，通過幫助你，也許可以提升一點兒我生命的價值。誰都知道，人活著該做一點兒有意義的事。

通常，孩子們初讀后的結論是：夏洛是偉大的，因為小小的它拯救了威爾伯的生命。但威爾伯之于夏洛的意義很難意識到。讀完這段文字，孩子們也許會明白，原來，最好的友情，其實是一種相互成全。這就是咀嚼這段文字的價值。教師甚至可以讓孩子們做個仿說練習：

一個人，只忙著（）是毫無意義的，通過（），也許可以提升一點兒生命的價值。

品讀完畢，我們可以繼續(xù)追問，實現本書與孩子當下生活的真正勾連：

誰是你的夏洛？為你織過什么樣的網？

你又是誰的夏洛？打算為誰織什么樣的網？

如果孩子能夠意識到，日常生活中，時不時鼓勵、肯定他的父母、老師、同學，其實就是為他織網的“夏洛”，他就會心生感恩。

如果孩子能夠意識到，小小的自己也可以去幫助、鼓勵他人，成為別人的“夏洛”，讓生命變得更有意義，那么他就會付諸行動。這，就是經典的力量。

當然，圍繞一本書，還可以做更多好玩的事。比如“書影對照”，在讀完書后觀看電影；比如讀懷特其他的書《精靈鼠小弟》《吹小號的天鵝》；甚至，可以把《夏洛的網》搬上舞臺，讓全班孩子演出來——你相信嗎，此刻孩子們背誦著的那些臺詞，終有一天，會滲入他們的血液，成為他們生命的一部分。

打造有魂的教室

當然，只讀一本書是不夠的。

一個好老師，還要致力于打造一間有魂的教室——有著共同精神生活的教室。

有魂的教室，是有好書的教室。

好書，指的是經典，指的是那些經過時間大浪淘沙般檢驗選擇出來的書，不分時空，歷久彌新。比方說137年前意大利出版的《愛的教育》，71年前美國出版的《夏洛的網》，而今讀來，依舊令人感動，充滿力量。

好書，指的是與孩子當下年齡高度匹配的書。簡言之，出現在一年級教室的書，與出現在六年級教室的書，是截然不同的。有經驗的父母不會給三個月的寶寶吃中老年奶粉，讀書同理。

一個好老師，會集結科任老師，聯(lián)合所有家長，打造與孩子年齡高度匹配的高品質書柜，讓好書觸手可及。朱永新教授領銜編制的《中國人閱讀書目》系列叢書，從真、善、美的角度為孩子量身定制，值得參考選用。

有魂的教室，是有領讀的教室。

很難相信，一個不讀書的老師，能夠帶動、影響學生閱讀。一個孩子愛上閱讀，很多時候是因為有一個每天一到教室就坐在講臺上看書的老師。

所以，拯救學生閱讀，從拯救教師閱讀開始。我們甚至比孩子更需要讀書，我們讀書可能會比孩子收獲的還要多。

所以，能否推進閱讀，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這間教室是否有個愛讀書的老師。

有魂的教室，是常共讀的教室。

自由閱讀，是一間教室的常態(tài)。每天清晨、午間、睡前，都是孩子快樂的閱讀時光。日不間斷，以日以年。

孩子閱讀，興趣第一。初始階段，要盡可能“零負擔”閱讀，尤其不建議摘錄所謂的“好詞好句”，盡量保持故事閱讀的完整性，讓故事本身吸引孩子。

這個過程中，最重要的是培養(yǎng)兒童的閱讀習慣。我們可以運用《習慣的力量》《掌控習慣》中的一些原理、定律，進行科學訓練。比如定時定點定量，讓讀書簡便易行；比如把書擺在醒目位置，讓它顯而易見；比如約上家人或伙伴打卡交流，讓閱讀令人愉悅；等等。尤為重要的是不吝鼓勵，讓孩子每天都有成就感。

而共讀，則是老師帶著孩子一次又一次的穿越，至少一月一次。像共讀《夏洛的網》，就是穿越一段綿長而深邃的通道。通道的盡頭往往有著明亮的光，一次次照亮更遠的遠方。

很多時候，還可以把共讀做成課程。借由一本書、一類書，整合更多的教育元素，創(chuàng)生閱讀課程，使之發(fā)揮更為強大的力量。而這期間開展的各種活動、挑戰(zhàn)、儀式、慶典，則是閱讀之旅必不可少的裝點。

總之，一間有魂的教室，它往往始于一個以書命名的名字，起于一場師生共讀的旅行，終于無數日漸豐盈的生命。

威爾伯永遠忘不了夏洛。它雖然熱愛夏洛的子女、孫子女、曾孫子女，可是這些新蜘蛛沒有一只能取代夏洛在它心中的位置。夏洛是無可比擬的。這樣的人物不是經常能夠碰到的：既是忠實的朋友，又是寫作好手。夏洛兩者都是。

這是《夏洛的網》最后的一段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蜘蛛非凡的一生，至高的榮耀。

親愛的老師，其實，你，就是夏洛！

有太多的家長、孩子，不懂得閱讀的重要性。如果你能重視兒童閱讀，致力于學生自動化閱讀能力的培養(yǎng)，就是賜予了孩子一生有用的東西。

終有一天，一個又一個的孩子，會像威爾伯忘不了夏洛那樣，忘不了無可替代的你。

（作者系浙江省杭州市蕭山區(qū)銀河實驗小學教師，中國教育報2021年度推動讀書十大人物）

《中國教育報》2023年07月05日第9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