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發(fā)展新時代青少年健全人格教育？

人格心理學認為，人格指的是一個人在情感、行為和思維等方面的穩(wěn)定特質和模式。人格是一個人的核心，決定了個體的行為方式、認知方式和價值觀念。健全的人格能夠帶給人們美好的生活體驗，引導人們走上正確的人生方向，對青少年成長發(fā)展尤為重要。青少年時期是構建自我認同、培養(yǎng)健全人格、發(fā)展社會技能的重要階段。青少年的人格發(fā)展受到遺傳、環(huán)境和個體因素的交互影響，其人格發(fā)展在具有相對穩(wěn)定性的同時，也隨著社會環(huán)境等因素的影響而保持著可變性。做好新時代青少年的人格教育，對于提高青少年生命質量、推進素質教育實施和創(chuàng)新人才培養(yǎng)具有重要意義。在心理學視角下，我們可以探索一些新時代青少年人格教育的新路徑，在人格教育的內容、技巧與方法、社會與家庭關注度等方面進行嘗試和創(chuàng)新。

一、提升青少年心理健康水平促進人格發(fā)展

人格教育與心理健康教育密不可分。心理健康教育可以為個體提供情感支持和心理健康知識，幫助個體掌握有關人際交往、決策、解決問題等方面的多種技能，從而提升心理健康水平，促進人格發(fā)展。其中，可重點關注以下五個方面內容。

一是做好自我認知能力培養(yǎng)。青少年正處于身份認同和自我發(fā)展的關鍵階段，這一時期人格教育的重要任務就是建立自我認同感，即知道自己是怎樣的人、將要去向哪里和在社會中所處的位置。其中，自我認知能力的培養(yǎng)至關重要。一方面，要鼓勵青少年積極自省。自省是指從思想意識、情感態(tài)度、言論行動等各個方面去深刻認識自己。通過自省，青少年可以更加清楚地了解自我，包括弄清現實的“我”以及理想的“我”。另一方面，要鼓勵青少年參與實踐。青少年應該在實踐活動中探索、體驗、發(fā)現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以及滿足自己需要的某些活動、任務、態(tài)度和價值觀等，在實踐中不斷改變現實自我，使之與理想自我一致，從而形成自我同一性，實現人格成長。

二是注重積極心理素質培養(yǎng)。認知神經科學領域的一項研究表明，個體的身心素質具有內源性、穩(wěn)定性、潛伏性和可變性等核心特征，可以通過影響大腦以及神經系統(tǒng)從而改變個體對自身的感知和情緒體驗。[1] 青少年積極心理素質的培育與其身心發(fā)展具有同向性，積極心理素質可以促進青少年身心協(xié)同發(fā)展。積極心理素質是指個體對于生活中的困難和挑戰(zhàn)有積極、樂觀的態(tài)度和應對方式，是衡量個體身心協(xié)同發(fā)展的正向指標總和。這可以通過鼓勵青少年制定積極的目標、培養(yǎng)樂觀的心態(tài)、提升解決問題的能力等方式來實現。

三是重視社會情感能力培養(yǎng)。社會情感能力是個體在獲取和應用知識、技能、態(tài)度的過程中，培養(yǎng)起來的包括自我認同、情緒管理和人際關系管理等一系列能力。[2] 一項有關中學生社會情感能力的研究發(fā)現，社會情感能力可以通過社會支持影響青少年的同伴關系，從而促進青少年更好發(fā)展。[3] 新時代青少年身處數字化時代，更多是與他人進行虛擬社交而比較缺少面對面交流。在此背景下，重視培養(yǎng)青少年的社會情感能力非常重要。有國內研究表明，班級團體輔導能夠有效改善中學生的社會情感能力。[4] 心理健康教育工作者可以設計具有針對性的團體輔導方案，借助團體互動促進青少年進行人際互動，以提升青少年的社會情感能力。除此之外，還可以通過組織合作項目、社區(qū)服務和團隊活動等，幫助他們建立積極的人際關系，培養(yǎng)合作精神和共情能力。

四是加強情緒管理能力培養(yǎng)。心理學相關研究揭示了情緒與人格發(fā)展之間的密切關系。青少年時期是一個情緒波動較為劇烈的階段，一些青少年可能會表現出情緒化、易怒等，還可能表現出自閉、焦慮和抑郁等，這些行為和情緒反應會影響青少年的人際關系和自我認同的建立，最終影響其人格發(fā)展。反之，一個情緒穩(wěn)定、心態(tài)積極的青少年往往能夠更好地應對挫折，從而發(fā)展出成熟、自信、獨立的人格。因此，應該教授青少年關于情緒的認知和管理技巧，幫助他們更好地理解自己的情緒，并學會有效應對各種情緒挑戰(zhàn)。例如，可鼓勵青少年進行自我對話。認知是決定情緒的最重要因素，而自我對話其實是人們對事情的認知的表現形式。與自己積極、坦誠的對話是認知行為療法（CBT）中輔助改善情緒和心理問題的重要方法之一。一項心理學實驗結果顯示，當面臨壓力事件時，當事人以第二人稱或第三人稱進行自我對話，會給當事人一種被他人支持和鼓勵的感受，更能夠緩解焦慮、增加自信。[5]

五是引導發(fā)展個性和興趣。人格教育應該尊重個體的個性差異，鼓勵青少年探索和發(fā)展自己的興趣愛好。中小學校可通過提供多樣化的學習機會和課外活動等，幫助學生發(fā)現并發(fā)展自己的興趣、特長和個性特點，這有助于促進青少年健全人格成長。

二、完善學校人格教育理念和實踐路徑

學校的教育和管理方式會影響學生的人格特征和行為模式。一種積極的教育環(huán)境可以提供安全感和歸屬感，激發(fā)學生的學習興趣和動力，對于塑造青少年人格至關重要。相反，過分注重知識和技能傳授的教育環(huán)境，往往容易忽視青少年人格的健康發(fā)展。要做好學校人格教育工作，需要中小學教育工作者制定合理的目標，明確基礎教育階段人格教育的內容，共同探索構建適合中國青少年健全人格發(fā)展的教育途徑與培養(yǎng)方案。

中國研究者結合源遠流長的中國文化背景，發(fā)現了符合中國人人格的“大七”結構，包括外傾性、善良、做事風格、才干、情緒性、人際關系和處事態(tài)度。與之相對應，中國青少年人格教育應該是涵蓋道德品質、心理素質、社會責任感等多方面的全方位培養(yǎng)。青少年人格教育需要有統(tǒng)一的教育計劃和連貫的教育路徑，讓學生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去深入理解和內化形成穩(wěn)定的人格要素。這需要構建系統(tǒng)的與時俱進的學校人格教育培養(yǎng)模式和體系。

第一，學校應該明確人格教育的目標，是要培養(yǎng)具備高水平道德品質、心理素質、社會責任感等多方面素養(yǎng)的人格健全的人。基于人格教育目標，要根據不同年齡和發(fā)展階段學生的特征和需求，制訂貫穿學生整個學習生涯的人格教育計劃，從小學到高中都應該有不同層次、不同內容的人格教育。

發(fā)展心理學認為，兒童和青少年的認知發(fā)展依次經歷四個階段：感知運動階段、前運算階段、具體運算階段和形式運算階段，新的心智能力的出現是每一階段到來的標志。其中，小學時期（7—12歲）的兒童大致處于具體運算階段，這個階段學生逐漸擁有了邏輯思維，開始有自己的思想和意見。因此在進行人格教育時，教育者需要注重啟發(fā)孩子的理性思維和自我思考能力，幫助他們理解基本的道德規(guī)范和價值觀，并且能夠在實際生活中應用。中學時期（12—18歲）的青少年會經歷形式運算階段，開始有更深層次的抽象思維能力。在對中學生進行人格教育時，教育者需要注重啟發(fā)青少年的批判性思維和價值判斷能力，引導他們探討更為復雜的道德問題和倫理問題，且嘗試實踐活動。[6]

第二，中小學校人格教育內容、教學方法和評估方式等需要從實際出發(fā)，并根據新的理論和研究成果及時調整人格教育計劃，不斷更新人格教育內容，勇于創(chuàng)新人格教育手段，確保人格教育的效果和質量。

人格教育課程內容應該系統(tǒng)、連續(xù)、有針對性，包括人格心理學、道德倫理、生涯發(fā)展規(guī)劃等方面內容，幫助學生全面認識自我，培養(yǎng)正確的價值觀和道德觀念。人格教育不僅是知識的傳授，更需要學生在實踐中體驗、反思。學校人格教育應該加強實踐性，例如組織社會實踐、志愿服務以及加強實踐性的課程設計等，讓學生在實踐中體驗人格的重要性，增強自我認同感和責任感。

學?？梢越W科交叉的人格教育課程體系，讓不同學科的教師共同參與人格教育。不同學科的教育內容和教學方法可以幫助學生發(fā)展不同的認知和情感能力，從而實現學生人格的全面發(fā)展。例如，在語文課堂分析文學作品中人物的人格特質，幫助學生理解和感受人物的情感和思想，培養(yǎng)學生的情緒體驗和情感表達能力；在數學課堂探討數學思維與人格培養(yǎng)之間的關系，幫助學生發(fā)展批判性思維和創(chuàng)造性思維，培養(yǎng)學生的自我控制和自我調節(jié)能力等。

第三，加強中小學教師人格教育實踐能力。一方面，學校需要有高素質的教師去引導和培養(yǎng)學生的人格發(fā)展。教師不僅要對人格教育有比較全面的認識和理解，掌握相應的教學方法和策略，還要關注自身的人格發(fā)展和道德素養(yǎng)，成為學生人格發(fā)展的良好榜樣和引導者。另一方面，中小學校長和管理者還要認識到學生人格教育的專業(yè)性，保障心理健康教師專業(yè)發(fā)展的空間和平臺建設。心理健康教育是青少年人格教育的關鍵一環(huán)，我國學校心理健康教育工作起步較晚，心理健康教育專業(yè)人才培養(yǎng)體系相對薄弱。目前心理健康教育專職教師少，很多學校心理健康教師是“雙肩挑”甚至身兼數職。因此，當前亟須建立覆蓋全員的內部培訓模式及協(xié)作機制，將對全體教職工進行心理健康教育能力的培訓列為優(yōu)先事項。同時，要提升全體教師的心理健康水平，減少在校學生師源性心理危機的產生。

第四，家校社合作共同促進青少年人格教育。一方面，學校要加強家校聯結，讓家長能夠參與到孩子的人格教育中來。家長的教育方式和家庭環(huán)境對孩子的人格發(fā)展影響深遠，學?？梢酝ㄟ^舉辦家長講座、家長學校等，讓家長了解人格教育的內容和方法，家校合作共同促進孩子人格發(fā)展。另一方面，學校要加強與社會各界的合作，讓社會資源更好地服務于學生的人格教育。社會中如公共圖書館、文化中心、社會組織、藝術展覽等各種資源，都可以幫助學生加強實踐、發(fā)展人格。

三、營造社會與社區(qū)共同關注人格教育的氛圍

在青少年時期，個體的人格特征和行為模式特別容易受到同伴、社會、學校和家庭等因素的影響。其中，社會環(huán)境對青少年人格發(fā)展具有“雙向塑造”作用：良好、積極的社會環(huán)境能為青少年人格發(fā)展提供助力，產生正向影響；相反，不良、消極的社會環(huán)境氛圍將會消解青少年人格發(fā)展的動力和資源，產生負向影響。

首先，要營造一個有利于青少年健全人格形成的社會氛圍。隨著經濟的快速發(fā)展，社會環(huán)境發(fā)生著激烈轉變。人們的物質需求逐漸升級，社會競爭日益激烈，物質主義的價值觀對青少年形成沖擊。青少年如果受其影響，就容易陷入消費主義泥沼，忽視自身的內在價值和精神追求，形成短視思維而忽略長遠發(fā)展和未來規(guī)劃。同時，這種不良風氣也容易讓青少年追求快速的成功和成就感，從而忽視了努力、耐心等人格品質的培養(yǎng)。因此，應該在全社會形成重視精神生活、道德情操、人格魅力的良好風氣，逐步控制物欲膨脹、急功近利風氣的蔓延及其對健全人格塑造所造成的消極影響。同時，社會各部門要為在校師生社會實踐、了解社會、開闊視野和形成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提供支持。

其次，可借鑒已有的社區(qū)心理健康教育實踐。社區(qū)心理健康教育是一種以社區(qū)為基礎，通過教育和培訓，幫助社區(qū)居民了解心理健康知識和技能，提高心理素質和心理健康水平的一種心理健康促進方式。一方面，要整合和利用好社區(qū)資源（包括社區(qū)機構、社會組織、志愿者等）。社區(qū)機構可以提供場地和設備，社會組織和志愿者可以提供專業(yè)知識和技能，從而為社區(qū)心理健康教育提供強有力的支持。另一方面，家庭是孩子最重要的社會化環(huán)境，可以在社區(qū)內嘗試推廣家長和孩子有機會共同參與、有利于孩子心理健康發(fā)展的項目，并由社區(qū)向家庭提供一些科學、健康的育人策略和方法。

四、重視人格教育中有“愛”的家庭環(huán)境建設

家庭教育對青少年人格成長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家庭成員之間的關系和諧、互相支持，有利于青少年形成積極的人格特征和行為模式。一項臨床心理研究表明，養(yǎng)育者在孩子童年期有意或無意的忽視會影響孩子的認知水平、大腦和神經系統(tǒng)發(fā)育、行為模式以及人格發(fā)展，甚至能夠顯著預測孩子成年后的暴力行為。[7] 目前，部分家長還存在比較嚴重的功利化傾向，或是過度教育焦慮，過分關注孩子的學習成績，較少注意孩子的人格培養(yǎng)與心理健康。因此，學校、社區(qū)、醫(yī)院等專業(yè)機構有必要面向家長開展一些專業(yè)性培訓，向家長傳授科學的教育理念和方法。

首先，家長自身要學會理性表達情緒，營造良好的家庭氛圍，給孩子充足的安全感，包括給予孩子充分的情感支持和經濟支持等。家長不應以孩子的成績、表現作為愛的“條件”，而只是因為他這個人本身而去愛他、關心他，真正接納、欣賞自己的孩子。

其次，家長應該采取積極、健康、科學的教養(yǎng)方式，鼓勵孩子自由表達自己的情感和意見，讓孩子學會自我管理和自我控制，逐漸形成健全人格。家庭教養(yǎng)方式，指父母通過養(yǎng)育行為傳遞給孩子并被孩子感知到的認知、態(tài)度和情感氛圍，是影響青少年人格發(fā)展的重要因素之一。心理學家鮑姆林德根據家長對孩子的控制程度，將教養(yǎng)方式分為專制型、權威型、忽視型和放縱型四種類型；在此基礎上，麥考比和馬丁依據回應性和要求性兩個維度進一步細化。相較于其他類型，高回應和高要求的權威型家長被認為是最好的。權威型家長重視孩子的心理狀態(tài)和情緒感受，并能夠在尊重孩子的基礎上引導孩子自我發(fā)展。根據心理學領域對個體心理與親子互動的研究，最成功的養(yǎng)育是懂得適時切換教養(yǎng)方式。例如，在孩子生病等較為脆弱的時候，權威型家長能夠放松一些要求和規(guī)則，適當向放縱型教養(yǎng)方式轉變。

總之，青少年人格形成受到學校、家庭、社會諸多方面因素的影響，因此學校教育、家庭教養(yǎng)和社會文化的有機結合是培養(yǎng)青少年健全人格的必要條件。新時代的青少年人格教育需要借鑒心理學的啟示——采取綜合性、長期性和積極性的措施，注重青少年自我認知、情緒管理、積極心理素質等能力的培養(yǎng)，做到、做好“家校社”一體化開展青少年人格教育工作，通過構建積極健康的教育生態(tài)系統(tǒng)，為青少年營造一個積極、全面的人格教育環(huán)境，幫助他們成為擁有創(chuàng)造力和社會責任感的建設者。

[1] 崔詣晨. 青少年積極心理品質及其與身心協(xié)同發(fā)展的關系[J]. 教育測量與評價. 2022（04）：92-101.

[2] Collaborative for Academic Social and Emotional Learning. Safe and sound：an educational leader's guide to evidence-based social and emotional learning（SEL）programs[R/OL].（2003-03-00）[2022-01-17]. https://eric.ed.gov/id=ED482011.

[3] Ogurlu U，Sevgi-Yaln H，Yavuz-Birben 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ocial-emotional learning ability and perceived social support in gifted students[J]. GEI，2018，34（1）：76-95.DOI：10. 1177/0261429416657221.

[4] 鮑晶，賈鳳芹. 班級團體輔導對初中生社會情感能力的干預效果[J]. 校園心理. 2023（01）：26-31.

[5] Kross，E.，Bruehlman-Senecal，E.，Park，J.，Burson，A.，Dougherty，A.，Shablack，H.，... & Ayduk，O. Self-talk as a regulatory mechanism： How you do it matters.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2014，106（2）：304.

[6] Kim Jin A. Philosophical Counseling and Personality Education Program on the Philosophy of Life – The Basic Principles and Practical Plans of a Personality Education Program for Adolescents[J]. Journal of Human Studies，2020，40（40）.

[7] Vikki J. Bland，Ian Lambie，Charlotte Best. Does childhood neglect contribute to violent behavior in adulthood? A review of possible links. Clinical Psychology Review. 2018（60）：126-135.

（徐潔，北京師范大學心理學部副教授）

《人民教育》2023年第13-14期，原題為《新時代青少年健全人格教育之道》